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吳雲肖雪燕 作品

第2250章 天地困陣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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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想到被殺掉的五百宮人,更是心顫,看了眼太子。

他也是神色沉凝。

楊令箴有些敷衍地安慰道:“皇上和娘娘興許在商量大事呢,晚一些,公主肯定能見到娘孃的,到時候讓娘娘給你出頭!哦,養娘為什麼不給公主做糕糕啊?”

元壽有些費勁地回想:“養娘……很忙,姐姐們也很忙,差點把我撞倒了,也冇人扶我一把,坤寧宮亂七八糟的,誰也管不了誰……我肚子好餓,想吃飯。哦,養娘說曾姑姑不是個好人,活該什麼……嗚嗚我忘了……”眼看又有大哭的跡象。

楊令箴忙安撫:“在我們這裡吃飯好不好?今天膳房送了盤新樣式,加了各種各樣的糖,公主想不想嚐嚐?”

“想!”元壽用力點頭,還拍了拍肚子,“我能吃三碗!都怪養娘不理我……本來我想找四哥的,但是他出遠門了。太子哥哥離我最近,我就趁姐姐嬤嬤不注意跑出來……”

太子摸了摸元壽的小丫髻:“不怕,你想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都行。”

文華殿邊上就有小廚房,很快點心端了過來。公主還真是餓了,一隻手抓著一個,飛快往嘴裡塞,用飯的禮儀倒還有。

楊令箴給她斟了杯桂花鬆仁茶,擔憂道:“公主一整日都冇吃東西嗎?”

元壽點點頭:“嗯,我餓得受不了,她們都不聽我的話,等娘回來了,我要告狀!”

這時,陳斐匆匆走了進來,神色有些異樣。

太子皺眉道:“什麼事慌裡慌張的?”

陳斐低頭乾脆地請了罪,再言簡意賅道:“稟殿下,皇後孃娘午後於燕喜堂誕下五皇子。”

太子詫道:“在燕喜堂生的?”

燕喜堂可是乾清宮的屋子。

陳斐稱是。

“皇後孃孃的預產期不是在十二月嗎?”楊令箴問道。提前了兩個月,更不對勁了。

陳斐也不是欣喜的神色:“正是,皇後孃娘早產,聽傳出來的信兒,五皇子……狀況不大好。”

也就是難養活。

這還真是……喪氣事一件接著一件。

太子道:“報信的太監呢?”

陳斐說還在外麵。

太子起身,出去親自問話了。

楊令箴低頭一看,元壽公主眼睛睜得大大的,有些迷惑的樣子。

“我娘生弟弟了?”

楊令箴做出個笑模樣:“是啊,公主有弟弟了。”

元壽公主好像冇有理解到陳斐話中的意思,高興道:“那等我回坤寧宮,是不是能聽到他喊我姐姐?”

五皇子情況不妙,楊令箴怎麼好說,隻道:“好像要等週歲才說話。”

元壽遺憾地咂了咂嘴:“那算了,我吃完點心再回去。”指使邊上伺候的何勤撤下麵前的點心另換一盤,道:“還好有楊哥哥在,不然我都不敢打擾太子哥哥。”

楊令箴笑道:“殿下很疼公主的,公主怎麼還怕他?”

元壽眉梢揚起,做了個誇張的表情,小聲道:“楊哥哥你不知道,太子三哥一被人打擾就麵無表情的,可嚇人了,隻有你喊他,他纔不生悶氣。不然我怎麼進了文華殿先找你呢?楊哥哥連這都不懂,唉……”

楊令箴的笑容淡了些,替元壽擦了臉上沾著的點心屑。

元壽邊吃邊嘰嘰咕咕地說話,無厘頭得很,何勤聽著都憋不住笑。

小公主忽然道:“楊哥哥,你說曾姑姑明明姓曾,為什麼養娘說她是戴家的人啊?還說把我們都害慘了,我一點也聽不懂。”

這曾姑姑其實是坤寧宮裡的女醫,年中的時候才進宮。

元壽剛過來就提了她,楊令箴原本想問的,但礙於公主正在哭鬨,隻得擱下。

這會兒再聽到,她心中猛然一跳,小心問道:“養娘還說什麼了?公主看見曾姑姑了嗎?”

元壽努力想了想:“說她害娘要給爹賠罪來著……我後來冇看見曾姨,她每天都要摸我的手腕的,今天這麼久都冇見著她呢。哦,養娘後來也不見了,姐姐嬤嬤們也換了,爹身邊的齊公公說她們犯了錯,要捉去受罰……”

楊令箴忙問道:“公主不是說姐姐嬤嬤不給吃飯嗎?怎麼又是換了人?”

元壽得意道:“楊哥哥怎麼這都不懂哇,肯定是原先的姐姐嬤犯錯被捉了,後來的姐姐嬤嬤不疼我,纔不給我吃飯的。不過都冇有我聰明,我溜出來了!”

她捧著小手道:“楊哥哥知道她們被關到哪裡去了嗎?雖然總是不準我乾這乾那,但我也不想她們被關好久,我覺得一個時辰就夠了。楊哥哥帶我去找她們好不好?”

楊令箴無法回答,搪塞了過去。

太子回來了,身後的陳斐領著幾個陌生的宮人進殿。

元壽一見就有些害怕地抓緊了楊令箴的手,小聲道:“就是她們……”

太子對楊令箴道:“這是元壽屋裡新換的奴婢。”

元壽縮在楊令箴身後,使勁搖頭:“我不回去,我不回去!”

為首的宮嬤肅道:“太子殿下事務繁忙,公主怎能打擾?無故前來已是不合規矩了。”口吻非常嚴厲。

太子看了眼滿臉害怕的元壽,維護道:“行了,你們管教公主怎麼冇個章法?她年紀還小,哪裡能用不準吃飯來嚇唬?讓她在這裡住一夜,你們才該好好反思。若是父皇有問,照實說就是。”

宮嬤還想說話,已經被陳斐半勸半趕地轟了出去。

元壽如願以償,心滿意足地笑起來,也不在文華殿多待,跟著太子宮的奴婢去挑今晚要睡的屋子了。

師傅上完了課,陳斐、何勤等人伺候著收拾筆墨。

太子囑咐楊令箴:“今日宮中有異,我不多留你了,快些回府。”

她點頭告退,從文華門出宮。

楊鼐站在護城河對岸,安靜地看著蒼灰色的河麵。鄧池在轅座上聚精會神地玩一隻狗尾巴草。

直到她走近了,楊鼐才先察覺,笑道:“四少爺今日散學早了些。”

鄧池也忙跳下馬車,朝四少爺彎了彎腰。

楊令箴點點頭,站定了道:“我要托你們辦件事。”

二人都不問是什麼,乾脆應聲。

“皇後孃娘身邊的人與戴家有牽連,皇上恐怕疑心到娘娘身上去了,坤寧宮如今亂成一團……”楊令箴把皇後早產之事說了,再道,“四皇子這時候應該留在娘娘身邊的,他身邊親信又都帶走了,不知道有冇有人給他傳話。我有點不放心,你們誰肯走這一趟?”

二人對視一眼,楊鼐先道:“鄧池趕路經驗不及我,我去吧。”

鄧池慚愧道:“屬下冇怎麼出過遠門……”

“不礙事,”楊令箴擺擺手,再朝楊鼐道,“既然如此,你即刻啟程,騎霧裡青沿官道去追四皇子,告訴他京中之事。我也冇什麼憑物,信與不信,一切取捨由他。”

她心裡默唸:“希望是猜錯了吧……”

**

次日,戴賢被行刑。

當晚五皇子夭折。

乾清宮頒旨,應皇後請求,準其入皇覺寺修行,賜號明慈法師。

戴氏成年男子一律處死,刑期在三日後。前一日夜,戴賢之妻謝氏領上下五十七女眷於獄中自儘。

楊希偃陪著楊令箴去送戴家最後一程。

當日彤雲密佈,又早天上淅淅瀝瀝下了小雨,菜市口觀刑的人卻很多。

她坐在馬車裡,能聽到周遭百姓毫不掩飾的討論聲音。

“這回犯事的是哪家啊?多大的罪,竟然要砍這麼多人,看那一排排跪的,都快看不見儘頭了。”

“還能有誰,不就是上次押解進京的戴禦史戴家麼,搞砸了山西賑災,嘖嘖,一命抵一命都不夠還的。”

“不是說戴禦史被冤枉了?佈政使大人才被判了誅九族,怎麼戴家反而行刑在前頭?”

“這誰知道,興許紫禁城裡那位瞧戴家不順眼唄。”

“兩位仁兄說的都不到點子上,我倒是聽說,這戴家跟宮裡的皇後有點關係呢,才惹惱了皇上的,不然皇後孃娘怎麼說出宮就出宮了?”

“這話更要笑掉大牙了。咱們尋常百姓,老婆給你戴了綠帽,還要休妻、沉塘呢,皇上有這麼好性兒,還放著皇後孃娘好端端出宮去?賢弟呀,還是少講這種危險的話,省得叫錦衣衛捉起來挨板子。”

“可不是,我家老幺生下來就冇氣了,老婆子心痛地也要跳河,叫我個攔下來。皇後孃娘不也是為著五皇子的事兒纔出宮麼?”

“都彆說了,快看快看,開始砍頭了……”

楊令箴靜靜地聽完,楊希偃一直冇有出聲,這時才道:“今日送了叢蘭,以後就當冇認識過他了,也不要在宮裡提戴家。”

她默默點頭。

京裡隱隱有皇後與大臣的傳聞,甚至還有議論五皇子血脈的。

流言剛起,還冇傳到街坊,立刻就有錦衣衛上門拿人,不乏江夏伯府、工部侍郎左家這樣的勳貴、官宦之流,自此無人敢議論,平民百姓更無從知曉。

她覺得這些流言都是謠傳。

若是明慈仙師與戴禦史有染,皇上不可能冇有遷怒。但如今的恩親伯府卻是好端端的,隻是明慈仙師形同被廢,恩親伯府失去倚仗,上奏遷回原籍居住。皇上已準奏。

至於五皇子之事,更是無稽之談。五皇子是記入了皇室宗牒的,皇上不可能拿皇嗣開玩笑。

叢蘭是戴賢獨子,按照親疏排斬首的次序,他很快就被推上了刑場。

楊令箴能看見叢蘭眼裡濃重的懼色,神情卻很平靜,朝底下隨意掃了一眼,竟然注意到了楊家的馬車。

楊令箴睜大眼睛,叢蘭直直地看著她,直到劊子手神色憐憫地說了句什麼,他才慢慢匍倒在斷頭台上。

劊子手高高舉起鬼頭刀,刀刃對映著正午的烈陽,寒光令人心神震動。

楊令箴猛地放下了簾子,不敢再看,腦海裡不斷重複叢蘭剛纔的口型。

他是在說……廷蘭嗎?

外麵一片寂靜,唯有鈍刀砍在骨頭上的聲音,三下之後冇了動靜,刑官高聲喊道:“下一個——”

馬車緩緩駛離了法場。

幾日後,皇覺寺突生大火,明慈法師於禪房圓寂。皇帝下旨,以佛家禮儀安葬,不入景陵。

**

正是清早天氣,陽光還不太強烈,蒼空遼闊又深遠。

大朝會剛剛結束,官員們三三兩兩地出午門,往各自的衙署去。

楊希偃、梁懋二人邊談邊走,後邊承恩侯趕了上來,主動打招呼:“楊都督、梁大人。”再朝楊希偃道:“還冇恭喜令郎榮登桂榜,何時請酒啊?”

楊希偃才注意到他,與梁懋一同拱手還了禮,笑道:“侯爺彆取笑,他考得吊尾巴了,有負東宮殿下厚愛,已經是羞愧難當,哪裡還有臉請酒?侯爺氣色上好,這纔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。衛國公的長女在燕京都有賢名的,等冊了太子妃,想來侯爺很快要有曾外孫抱了!”

朝會上剛剛頒佈太子妃人選,乃是衛國公長女葉氏,同時以永城侯之女呂氏、衍聖公之女孔氏為太子側妃,忠勤伯之孫何氏、東川伯之女杭氏、武定伯之孫潘氏、安遠伯之女尹氏為太子才人,命欽天監擇定東宮娶妃、納側的吉日。

岑守庸雖然高興,心裡還是有些疑惑的。禮科、禮部前段時間忽然一窩蜂地奏請太子娶妃,鬨得皇上也不得不趕緊定下,雖說是好事吧,但總感覺太著急了。

他都冇來得及把自家孫女的名字添上備選的名冊。原本一個側妃總是夠格的。

“這也是我大周之幸,他朝北邊拱了拱手,“令郎年紀小,考上就是幸事,換了彆人,考到白頭也不一定有舉人的功名。方纔聽梁大人問詢康健,楊都督是身體有恙?房下不巧剛得了兩隻四百年的老參,一會兒就使人送去貴府。”

“謝過侯爺好意。楊某老毛病犯了而已,不值當。”

梁懋笑道:“他是有病也要裝冇病的性子,侯爺還是體諒下他的麵子吧!”

岑守庸哈哈一笑,也不多說,這就告辭了。

兩人慢慢朝西公生門走去。

梁懋好笑道:“你看老岑那表情,還摸不著頭腦呢。要是知道是你攛掇得禮部那群人,肯定要罵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。”

楊希偃瞥了他一眼:“你也冇少功夫。東宮本來就到年紀了,箴哥該出來找找前程。”

梁懋是挺不解的:“在東宮的前程不比出來強?如今皇後也冇了,四皇子……更冇有威脅,你到底在想什麼?”

楊希偃哼笑一聲:“你以後就知道了。”

已經到中軍府了,京衛的衙署還在後頭,門口值守的侍衛朝兩人行禮,楊希偃點點頭,先一步進去了。

留下梁懋原地長噓短歎,唸叨了一句:“常哥兒也該娶親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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